因為你，所以我

一次對我的成長有重要意義的經歷。因為有你，才有現在的我。

“下課了，你要跟我們出去玩嗎？”
“不了，我有書要看呢”

我努力裝作很忙的樣子，一邊迴應同學一邊翻動書包，還故意在裡面攪動一下，等同學走遠了再拿出一本橙色封面的書——這是我跟哥哥求了很久他才借給我的一本日中詞典。雖然裡面的日語我一個都不認識，但是裡面的全綵頁和日本動漫的主題介紹讓小學五年級的我為之痴迷，可以瘋玩的課間五分鐘還算什麼呢。

正當我徘徊在秋葉原街頭時上課鈴響了。一邊是聽老師讀課文還要抄寫生字的語文課，一邊是繼續在陌生的國度漫遊，一直憑著文靜的外表和過得去的成績拿“三好學生”獎狀拿得手軟的我做了個大膽的突破：把詞典攤開剛好卡在語文書的書脊旁，用筆袋放在語文書的正前方擋著兩本書的接駁處，就像一個防守嚴密的城池。再雙手端正地擺在桌面上，腰板挺直。這不就是貼在教室門口的海報上標準的上課姿勢圖嘛。

“上課”
“起立”
“老——師——好！”

對了，還要注意眼睛時不時看著黑板順便瞧瞧老師在哪裡。我面帶微笑尊敬地彎腰給老師行了個禮，心裡提醒道。計劃天衣無縫地進行。我的身體幫助我在教室履行著三好學生的義務，我的心智飄到了三千多公里外的國度，分工合作，其樂無窮。

“啪——” 突然間一隻大手從天而降蓋在了我搭建的書本堡壘中，同一時間我感受到全班五十二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在我身上。那隻大手隨即拉出我的語文書下安靜躺著的那本橙色詞典。

“放學你留下，我叫你家長過來！”詞典隨著有力的話音從粗暴的大手中落下，還帶著幾分怒氣抖動著頁面才掉在桌上。

原來從三千多公里的遠方回到教室是如此迅速的一件事情，速度之快在告訴我，這種雕蟲小技是毫無懸念會敗在老師聰明的監控之下的。我終於在坐立不安中熬到放學，等來媽媽。站在偌大的教室裡沉默，左邊是媽媽，右邊是老師，我頭一回瞭解到審判席上被告人的心情。

“是你讓她學日語的嗎？你們家是準備移民呵？”沒想到控方第一輪攻擊就如此不友善，隨後還幽幽地補了一句，“自己的語文都沒學好，還去學日語”

“我沒要求她去學日語，在我們家孩子學什麼是由她自己選擇的。作為家長我也沒有覺得多學一門語言有什麼不好呢。至於她在您的語文課上看日語書我想可以聽聽她是怎麼說的……”

媽媽的話“轟”的一聲在我的頭腦中炸開，我已經忘記她後面說了什麼，只看見在老師的冷嘲熱諷中溺水的小孩突然被一雙溫柔的手穩穩地託上水面，脫離險境。時至今日，我的日語水平依舊入門，但是我看見了父母相信孩子的力量在我身上給予了生命最初的青色。是她的話讓我相信自己作為學習者有選擇學什麼和如何學的權利，讓我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是值得被尊重的，讓我明白即使是小學生也有為自己發聲的可能。

按照“好學生”的樣子在教育1.0的學校裡呆了12年，如果當時有《一九八四》裡的電幕的話，大概小時候媽媽送我出門上學時說的一句話都可能將我們出賣。

“老師說的話也不是百分之百正確的，你們在學校聽了老師的話也要自己想一想”……